编者按
伴随着新中国独立自主的外交步伐,1950年6月25日,云南省人民政府外事处正式成立。75载风雨兼程,云南外事人始终秉持初心,勇担使命,紧跟时代发展步伐,在服务国家总体外交和服务云南经济社会发展的道路上,留下了坚实而有力的足迹。
从成立之初的探索前行,到改革开放后的迅猛发展,再到党的十八大以来高质量发展的新阶段,云南外事的每一步都与时代同频共振。在这波澜壮阔的历程中,无数外事工作者挥洒汗水、奉献青春,书写着云南外事的精彩篇章。
为庆祝云南省外办建办75周年,“云南外事”微信公众号特推出建办75周年征文连载。每一篇文章,都饱含着外事人对云南外事事业的热爱与执着,从不同角度展现了75年来云南外事的发展成就与动人故事,是外事工作者们亲身经历的生动记录,是他们对云南外事发展的深刻感悟,更是对未来的美好期许。
让我们一同走进这些文字,感受云南外事75年的峥嵘岁月,汲取奋进力量,共同展望云南外事更加美好的明天。
回忆在回边村的日子
省外办原巡视员、区域办主任 金诚
我于1982年入办,到2017年退休,一直都在外办工作。因为很长时间是在区域办,所以工作的地点大多是各国首都,高档酒店,灯红酒绿,杯觥交错,但是很奇怪,我印象最深的一段时间却是在中老边境一个小村子,相当偏僻,相当贫困的回边村度过的,即便现在,当年的一切历历在目。
1991年底,云南省委决定在全省农村开展社会主义教育运动,省属各厅局,或者单独,或者与另外一个厅局组成工作队承包一个县开展这项工作。省外办和省社科院、团省委组成一个工作队,前往西双版纳州勐腊县协助县委开展这个运动。我记得省外办一起去的还有好多,除我之外,有姜云章、杨翔等。到了勐腊之后,全队就分组去了不同的乡镇,一共待了约半年,开过两次全队工作会议外,大家其实也没见过什么面。我和社科院徐冶分在一个组(徐冶十年前英年早逝),都是处长,队里说,你们俩推举一个组长。谁当呢?徐冶说,要不我们俩轮流当,我先当一个月,然后你当,我们今后回单位都好写总结,我同意了,所以至今,我仍然是省委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工作队回边村小组组长。用村长段飘山的话来讲,就是我们回边村的省委领导。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用的词比较大,但实实际际讲就是协助镇政府搞好集体经济,有点像后来的扶贫。那段时间,我和徐冶帮着量田,因为搞家庭承包责任制,不同家庭之间的田要划界线。我和徐冶的权力大得不得了,说多少就是多少,多大就是多大。当然我们俩走群众路线,一是民主决策,集体主持公道,二是我们俩的数学水平够用,几次反复都没能推翻我们的测量结果,名声大噪,后来管全镇的分田。全队集训时,正好轮到徐冶当组长,于是作报告,树为典型,很出了一些风头,后来他改行当了记者,去世前是光明日报影视部首席记者,他总是说,中国的问题主要是农村,农村的问题主要是量田。下面讲几个回边村小故事:
一、涉外事件
我和徐冶住在回边村村长家,回边村是中心村,中心村管周围好几个村,其中一个村叫曼蚌,曼蚌对面就是老挝的一个村,叫野牛洞村。他们都是爱伲族,一天,野牛洞村的民兵排长来找村长,俩人叽叽咕咕用爱伲话说了半天,我们也听不懂,民兵排长走后,村长说:他来说我们曼蚌村的村民偷了他们的牛,他要来和村长一起去拉回去。我说,你们是老挝人,这样来,拿着枪,不合适。我说这样,叫他回去用中文写封盖章的信,交给当地领导,他们知道并同意后,我们就派人和你一起去找牛还给你。你来时不要拿枪。我和徐冶一道被村长的执政能力折服。徐冶说老金你是外办的,请你办了。我当仁不让,说很好。
过了两天,民兵排长回来了,他提交了一封信如下:
证明
兹有我老挝红石头乡野牛洞村小邓大家牛被中国象滚塘村民拉来卖,现小邓大以(已)看确在曼蚌,要求中国政府给予帮助解决为盼。
老挝野牛洞村
1992年1月8日
我们村离我们的上级镇政府走山路要一天,对方追牛又紧,耽误了怕出事,于是我们商量了一下,代表中国政府作了一个决定,就是会同老挝民兵排长还有牛的失主,一道去曼蚌找牛。一路上,失主把牛的特征讲了又讲。到曼蚌之后一打听就找到了,但这个事情比较麻烦的是,现在这头牛是新主人出钱买来的,退牛没有问题,但这个钱要有人赔。村长是我们一方的民兵排长,找到偷牛的人,这个人,一看是村长出面,钱也没花掉,就把钱退给我们了。老挝失主一看退的钱还多,干脆牛也不要了,要钱回国了。
后来我处理过很多涉外纠纷,这是最接地气,最符合国际争端解决标准的一次。
徐冶后来到北京,当了名记者,他介绍自己的经历的时候,有时会说,处理过国际争端,别人不知道是什么意思,我就很清楚。他后来写了一本自传体报告文学,书名叫《走在西南边地》,详细记录了此事,这也是我今天写来不费功夫的原因——抄过来的。
二、见证中老划界
1991年是老挝与中国关系重回正常的分水岭,这一年,中老两国和平解决边界争端,划定了边界。两国商定,第一块界碑立在现在磨憨—磨丁之间。立碑当天,两国举行一个仪式,出席仪式的是两国的副外长。中方由时任云南外办工作组组长彭仁东带领边境处十多位同志,并会同部队的有关同志负责仪式。
当时我们在勐腊的工作队很困难,伙食里很少有肉,天天在村子里吃青菜蘸辣椒水拌饭。所以领导决定,工作队集训一次,一同前往磨憨,为仪式增加人气,又给这一群同志改善伙食。这是我一生最愉快的几天,架个铁锅煮牛肉汤锅,吃个底朝天,边吃边唱。后来我曾多次应邀作关于昆曼公路和中老铁路的报告,我的开场白总是,中国老挝关系回转,两国和平解决了边界问题。立第一块碑的时候,我在旁见证了这一历史时刻。
为了宣传中老划界的历史意义,现场要求要写一个通稿。这个任务交给了我。当时两国在磨憨有一条战时修的简易公路相通,年久失修,中老关系极差,差到几乎兵戎相见,所以没有往来。我到唯一个有双边边民贸易记录的尚勇供销社查账本,那一年,中老贸易没有现金记录,只有大约五十箱万金油,二十箱干电池,约两百张熊皮,几十副熊掌。当时我写了些什么,一点也记不住了,但打破头我也不可能想到今天会有火车相通,贸易如今有二十亿美元了吧,不可思议。
三、山里的孩子
前面我写到,我们就是像后来扶贫一样,样样都管,量田,种橡胶,种菠萝,养鸡,计划生育,民兵培训,但是留下最深印象的是孩子们。
村子里沿山边开出一个平地,平地上有几间破草房,就是小学。这是村长的功劳,他说怎么穷也要搞所学校,就搞起来了。小学校不分年级,全部就一个班。老师兼校长一个人,小高。他是邻近一个汉族村的小伙子,读完中学回村就当了代课老师。头天在村长家开会见到小高,我和徐冶说次日去看看小学,他说好。次日,到了学校,咦,怎么没有学生,小高说,放假了,我跟他们说今天老师要接待领导。在长长的一排茅屋边隔出一间单间,算是他的宿舍。门口非常亮丽地贴了一副对联:山高当作风送来,水深正好行舟船。横批是:欢迎领导来校指点迷津。徐冶笑问,小高老师,你是个武侠小说迷吧,小高回问,咦,你怎么知道?我大笑起来,这还不清楚吗。小高弄了只鸡给我们吃。我们问小高办学的困难。小高说很难教,因为他不懂爱伲语,所以一边自己学爱伲语,一边教小孩们学汉语。鸡啊,羊啊,倒是简单,但没见过的就不好教了,例如,飞机。我好奇,就问那怎么教,他说他画一个会飞的房子就让小孩明白了。
小高教学的诀窍就是画画。后来我们来旁听看到,小高的黑板上都是画,小孩子们也都是些画画高手。
我和徐冶当时都注意到一件事,不过没说。后来我们俩到县城办事一商量,意见一致,一是去扶贫办公室全国捐的图书库里为小高选了很多武侠小说,二是给孩子们买了颜料,因为我俩注意到小孩子们的画都不是彩色的。
回到村里,我们就去学校,小高没有在。我们把颜料分给了孩子们就走了。过了一会,小高跑来找我们说,太糟糕了,你们去看看发生了什么!我们跑回去一看,小孩们把颜料全部涂在脸上,一群小怪物,高兴得发了疯,我们一看,哭笑不得,只得安慰小高,算了算了,高兴就行。那一天,全村都是这些小怪物进进出出,可开心了。
四、村长段飘山
我们俩住在村长家。村长好像读过点书,文化水平不高,执政水平很高,深得老徐和我的佩服。开会,他的口头禅就是:排除一切干扰!
最为伟大的一件事就是在我和老徐的帮助下,他在旁边的小河沟上搞了一个微型水电站,县里来人出技术、出设备,他筹的钱,村里出劳力。几个村从此都有了电,居然还从县里争取到一个免费的电视机和天线锅,村里看上了电视,用现在的话来讲,这是国运级别的变化。但让我们没想通的是他是村长,村里有党员,但没有组织。趁党建活动时我们问原因,镇书记说,段飘山无人可取代,但是入党不行,为什么呢,他劳改过。我们就找村长问细节。他说,前几年,说要想办法改革开放,我们既没文化又没办法,就从对面老挝寨子搞了几坨鸦片去勐腊街子上去买,被公安抓了判刑。送去普文农场劳改,没想这劳改还开了眼界,学了文化,学会了种甘蔗,在村里成了能人,相当不错。我和老徐去县委组织部,他们认为起初犯法,是法盲行为,当初量刑也重了一点,现在生米做成熟饭,也不可能改了,允许人犯错误,但不允许人犯法,可惜。后来这个村的党员并到隔壁村过组织生活,村支书由邻村产生,解决了基层组织问题。
段飘山的腿不方便,村子里很多人走路都不正常,原来是村民们得风湿病的很多。老徐研究了半天,认为这跟回边村民家里睡觉不用床有很大关系,他们用席子铺在地上,围在火塘边就睡觉,祖祖辈辈如此。所以老徐劝段飘山用床,这是对爱伲族千年习惯的一个改变,段飘山当然不干。但老徐有办法,他是山西人,回昆明时劝我和他一起背了两袋面粉,我还买了很多猪肉,在段飘山家做饺子,当从来没见过更没吃过的饺子飘起阵阵香味时,爱伲人被征服了,段飘山也被征服了,这肉是怎么放进去的,怎么会没有缝呢?全村人都来吃饺子,我包饺子包了一个晚上,累得够呛。第二天,段村长同意老徐砍树搭了一个床。效果如何,这一时半会也看不见,但是一年后,见到回边村的人说,他们村,现在都用床了。
这一件事,老徐说了好些年,他的意思是说,他的原话:“老金,我们推动了文明的进步。”
这些事情,很小,但为什么让我铭记于心,因为我们做外事工作,真的是在推动文明的进步,不是别人的文明,就是自己的文明。
我的“跑龙套”小故事
省外办离退办主任 胡映霞
最近,我在新闻处工作时的老领导微信给我一篇旧文《世界“著名猎人”在腾冲的故事》,说是文中提到了我。我曾从事外事新闻工作多年,也偶尔在外国记者的镜头或文章中跑个“龙套”,“扮演”过边境集市中讨价还价的路人、滇越铁路小火车上的背包客、风景片中浪漫的背影、中外合拍电影散场时被外国记者采访的影迷等等,每次客串,都伴随着外国记者在云南采访中的一件件趣事。
腾冲老人和日本记者的“轮回”之遇
90年代末,日本铁木真电视制作公司摄制组一行经我办新闻处安排,在我陪同下到保山等地拍摄一部《绮丽的地球之行--西马拉雅兰花的走廊》纪录片,介绍中国的兰花文化。在高黎贡山上拍摄的片段中,我还应邀客串了几个在丛林中穿梭行进的旅行者的镜头,临时当个“群演”是我们在陪同工作中常碰到的事。在县外办、县史志办帮助下,采访到一位90多岁的老人王齐贤。日本摄制组为表感谢,送给王老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作为礼物。王老打开一看,是块小小的怀表,他的表情一下子复杂起来,情绪也有些激动,我忙上前询问什么情况,王老感慨万千,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:1942年腾冲沦陷时,他被日军抓走,与一伙年轻人被送到来凤山强迫当苦力,王老的母亲找到那里向日本军曹苦苦求情,日本军曹看见王上衣口袋中吊着一节链子,知道是怀表,就用手指指自己手上的表,说:“不准”,又指指王说:“给我”,王老不舍却没办法,只得掏出这只祖传的怀表给了他,人也就被放了。以后才知道一起被抓去的年轻人受尽日军折磨,大多都死了,是这个怀表救了他的命。
没有想到50多年后的日本人亲自上门奉还了一只怀表,辗转半个世纪“物归原主”。日本摄制组得知这个故事,尴尬地连连向王老说“对不起”,会讲点中文的制片人佐腾充则还说了句:“日本鬼子太坏了”。在场的我们都沉默了,这是不是一种时代和命运的“轮回”呢?
穿梭在中越铁道线上
曾经的滇越铁路建成后,随路诞生了云南第一家电报局、第一家外国银行、第一支股票、第一个酒吧……作为公认的中国第一条国际铁路,滇越铁路也是早年外国记者采访的热门题材,从采访滇越铁路到采访大湄公河次区域合作、中国--东盟自贸区建设、昆曼公路通车、中老铁路建成,几十年的云南对外开放史浓缩在这一条条通道当中。
多年前,我出现在日本NHK电视专题片“中越铁路之旅”中,客串一个乘坐百年小火车从昆明到越南旅游的小年轻,还说了几句“滇越铁路让我们城市年轻人感觉很有趣,想坐火车去越南玩”之类的台词。这个片子讲述了这条古老铁路在当时仍焕发生机、通往国外直到越南出海口的故事,当时坐着小火车穿越狭窄的峭壁岩洞,车厢鸡鸭背篓和人挤在一起的情景仍历历在目。
2004年,我的身影出现在路透社拍摄的一个报道中国--东盟自由贸易区建设的专题节目中,当时记者就滇越铁路昆河段国际货运情况拍摄采访了昆明北站、宜良站等地,片中有一段傍晚夕阳中我走在小小米轨中逐渐远去的镜头,自我感觉还是蛮唯美的呢。我印象中采访铁路部门负责人时记者提的一个问题是中国--东盟自由贸易区建设中,铁路运输的优势和瓶颈在哪里,铁路能否成为云南通往东盟国家的一个重要方式?当时在场各位都没想到,随着时代的变革,使得滇越铁路从运输方式转变成一种文化符号。
今年,我坐在昆河高铁和中老铁路列车上,看着飞掠而过的帧帧田园山川、灯火通明的现代化隧道、印有“中欧班列”的霸气货挂,每一段都记录着“一带一路”的纵深推进,每一步都锚定着云南面向南亚、东南亚辐射中心建设的长远目标。我们有幸参与其中,见证了云南开放的每一个步伐。
护照上的年轮:小册子里的云南外事
省外办护签处 普泫云
一、墨迹里的山河形制
1950 年 3 月,新中国首版护照经周恩来同志审批后在北京印制,统一的制发与以及随之制定的规章制度,宣告中国护照体系初立。云南外办护签处至今还留存了一本当年的护照,那是我们来时的路,深蓝漆布封皮褪成青莲色,泛黄内页上“中国再回缅甸”的钢笔字,隐约带着瑞丽口岸的湿热气息。发照机关的朱砂签印深嵌进纤维,将权力与责任凝练成具象图腾——这不是冰冷公文,而是新生中国向世界递出的首份名片。当后世触摸生物识别设备时,总想起前辈们用浆糊粘贴照片时颤抖的手指,用钢笔一笔一划写下的“中国”,那些墨迹里藏着的是整整一代人“睁眼看世界”的悸动。
新中国首版护照封面
新中国首版护照内页
二、钢印下的时代折痕
1956 年,因公与因私护照正式区分;
1964 年,新版官员护照启用。
……
历经 70 余年,护照更迭 30 余种版本。询问前辈后得知,早年办理因公护照需准备“一正六复”7 份材料,往返外办与申报单位,等待一枚钢印落下要十几个日夜。1999 年云南外办自主研发制证系统,当铅字印刷取代手写,证件仿佛有了金属骨骼,烫金国徽映着日光灯管的微光。2012 年因公电子护照启用,“芯片时代”到来;2019年“云南省因公临时出国(境)管理与服务平台”上线,全流程网络化让效率提升 60%,州市专办员往返省城频次减少 90%,“绿色通道”实现特殊紧急事项“零工作日”办结,真正做到“办事不求人,审批不见面”。
钢印凹痕里刻着转型记忆:有人持它穿越柏林墙倒塌的尘埃,有人用它叩开世贸组织大门,更多基层工作者揣着它走进湄公河的雨季,在边贸集市的喧哗中,把“走出去”写成汗湿的衬衫与磨破的公文包。
旧版护照
旧版护照
目前在用护照
三、数字化浪潮中的未来
当生物识别信息在云端流转,防伪纹路化作变幻图形,因公护照即将迈入智能时代。2025 年,云南外办成立 75 周年之际,新版制证系统将引入激光刻蚀、UV 打印、芯片读写等最先进的技术与工艺,让证件兼具科技精度与防伪效能。截至 2025 年 5 月,中国因公护照已获 143 国免签,“含金量”持续攀升。
从手工书写到智能防伪,从“审批跑断腿”到“数据线上走”,从最原始的制证方式到如今最先进的制证技术,护照的变迁既是科技赋能的发展史,也是外事治理的进阶史,更是中国国际地位和形象不断提升的见证史。这些变革不仅提高政务效能,更成为云南融入“一带一路”、建设南亚东南亚辐射中心的关键支撑。如今翻开待启的护照,数字时代的精确与茶马古道的铜铃在时光中回响——这是云南外事的年轮,也是中国与世界相连的印记。
新版护照封面
新版护照内页